我,在等雲淡風輕。
剛讀了上一篇博文,發現距離當時,已經發生了太多事,甚至有點忘了怎麼會欠下預備好過農曆年期間可以完成的一篇博文。(應該是因為在寫歌詞吧。)
事情,該從3月14日說起。
在那之前,狗的皮膚病有點加重的情況,又生蜱(ticks),於是我們在3月14日,星期六,帶牠去看獸醫。
我們搬家之後,狗在這家診所一共看了3位獸醫。聽起來還挺大牌的,哈哈。其實是這樣的,因為一開始替牠看病的獸醫Dr. T是唯一一位也會治飛禽類的獸醫,於是當他忙不過來的時候,就會請另一位獸醫Dr. M幫忙。後來大約三年前,狗被診斷出肝臟長了腫瘤,西藥對牠的效果沒預期來的好,於是Dr. T便建議讓牠接受針灸治療。但會針灸的Dr. S只有星期一、四才會到診所值班,若在其他的時間帶狗去看病,依舊交由Dr. M處理。
而3月14日那天,正是Dr. M替牠看病的。
之前Dr. S替狗針灸的時候,我們有向她提出狗的皮膚病(皮膚乾燥、脫毛、掉皮屑),她說可能是肝臟的腫瘤引起的,而且牠又這麼老了,所以也沒多做治療,就擦擦潤膚霜之類的,沒好轉也就算了。情況加重之後的3月14日,Dr. M說得刮些皮膚樣本檢驗,他說可能生蟎。
不一會兒,結果出爐,證實狗的皮膚下生蟎,Dr. M還邀請我和老媽用顯微鏡看。老實說我看不出什麼,只知道顯微鏡下的畫面和它旁邊貼著關於蟎蟲的海報圖片是一樣的。
於是狗那天打了3只針,1只去蟎、1只抗生素、1只止痛。再拿了一堆藥回家。
那晚,牠生平第一次咳嗽。
我們有些慌張,因為聽說狗咳嗽與心臟病有關,又或者是肺部出現問題。突然回想起當天Dr. M說牠肺部功能退化,可能是因為老化,也可能是肺積水。
3月15日,星期天
狗突然又不咳嗽了,帶去看病也沒用。獸醫那裡也說算了,如果復發,可以的話再拍下影片供獸醫參考。我們開始以為咳嗽只是虛驚一場。
3月16日,星期一
狗又咳嗽了。我上班,老媽帶牠去看病。星期一,Dr. S值班。檢查後,她說是肺積水,但和星期六打的針無關。她開了治療肺積水的藥,並要我們停止餵食星期六帶回家的那些。她說情況若不好轉,得去照X-光,看看肺部問題是否由肝臟腫瘤引起。
3月17日,星期二
狗的咳嗽沒停止,我們準備隔天請教獸醫,看是否得帶去照X-光。
3月18日,星期三
狗開始沒食慾。我們打去診所,Dr. T接的。他說Dr. S有跟他提起狗的情況,以他的經驗,他覺得照X-光也挽救不了什麼,不如讓狗安享其餘的日子。對於沒食慾,他教我們餵食蜜糖。
那天,我和老媽一直嘗試哄牠吃東西,牠也就勉勉強強地吃了一點。蜜糖牠不太喜歡,反而對清蒸雞肉有反應。看牠吃得少得可憐,老媽晚上給牠蒸了塊豬肉。純粹給牠豬肉,果真吃得津津有味,我們,也放心了點。
3月19日,星期四
我休假,但早上出去了會兒。老媽說狗什麼也不吃了,肉也不吃,只喝水。我回家後,又和老媽輪流嘗試餵牠吃東西,牠就是不吃。除了偶爾塗點蜜糖在牠舌頭上,給牠舔。
那天老爸出去見一位醫生好友,他也養過狗。聽了狗的狀況,醫生朋友只說,狗能維持1天、3至5天,或更久。但這樣,可能更辛苦。
我不懂怎麼辦。早前提議讓牠安樂死的人大有人在,但我執意不要。我一直相信,我們不是神,沒有權力決定其他人或動物的生死。除非對方真的很痛苦。安樂死是下下策。我看著狗,牠不時困難地呼吸著。牠有多辛苦,我無法知道。我突然不懂把牠留著是自私還是為牠好。暫時,我決定暫時聽天由命,盡量讓牠過得舒服,時間到了,就會到的。
當晚安頓狗去睡後,在電視上聽到這首歌。
“醒來 也無風雨也無晴
睡去 已忘言語已忘我”
我也想看開。
3月20日,星期五,第一天
一醒來,我就在想狗不知道今天怎樣了。希望牠沒事,好讓我安心點上班。
房門一打開,不對。
怎麼爸媽的房門開著?
前晚不是開冷氣,和狗一起睡嗎?
嗯,可能是狗在房裡便便還是什麼的吧,前兩天無法行走,一切家裡解決。
應該是為了通風才開房門的。
走,去看看牠怎樣了。
為什麼老媽向我揮手?
是要我別吵醒牠嗎?
不會的,我就湊近看他一眼。
“阿boy沒有了。眼睛沒闔上,你要可以嘗試幫牠關上看看。”老媽說。
什麼??
我碰了牠一下。
好冷。
好僵硬。
一點反應都沒有。
“你還要上班嗎?”老媽問。
“不要,我去請假。”
說完,便跑回房間大哭一場。
***
請了假,也到時間讓老媽送老爸去機場了。(他之前已經安排好出差兩天,改不了期。)
剩我一人在家。有事沒事地哭。
後來我想,得鼓足勇氣再去陪狗一次。反正都哭了,也不差一次。以後再沒機會了。
我走進了房間,坐在牠旁邊。不知為何,總覺得裹在被子裡的牠會動,好像還在呼吸。然後伸手去碰,去碰那僵硬的身體。屍體。
這不是我的狗。是空殼,是臭皮囊。
我的狗已經在天堂快活了。
就這樣,不到半個小時,我重回客廳,寫歌詞。
之前沒心情,現在塵埃落定了,可以寫了。再說,隔天要交。有事情分散注意力是好的。
後來老媽回家,快速地把狗的東西收掉。得丟的丟,能送的收好。也好。“觸景傷情”這四個字,當時發揮得淋漓盡致。
後來殯儀員到了,拿了個黑箱子。他還挺可憐的,我們家兩架電梯,一架維修,一架壞了,他爬了8樓上來,又得走8樓下去。
我望著黑箱子,好像很小,但原來尺寸剛好。
***
下午三點多,我和老媽到了火化場。殯儀員推了狗出來,貼心地放了一束花讓牠抱著。然後讓我們和牠獨處一段時間。
我依然覺得那不是我的狗。特別當我看著老媽摸摸牠,也不禁觸碰到牠冰冷的身軀時。我等老媽好了,便一起站到一旁,看工作人員把牠推進去。
骨灰6個星期後才會撒到海裡。我們都覺得牠應該自由了。
第二天
我本以為會哭得無法上班,或帶著紅腫的眼睛上班,但並沒有。我的眼淚幾乎在第一天哭完了。偶爾有想哭的衝動,但也不至於大哭。特別當有工作分散注意力。
我的生活習慣被挖出一個大洞,好在有床頭的一張照片,我依然對著狗說“早安!”、“晚安!”。
第三天
我知道每個星期天來我們家幫忙打掃的阿姨一定會問起,我害怕會哭,倒也還好。老爸回國,我和老媽一起去接他。晚上一起看電視節目。有事做是好的。
第四天
李光耀資政逝世。
對不起,我的眼淚幾乎哭完了。相對之下,我給一個微不足道的小生命的淚水,和一代巨人的淚水,真的,差得太多。
我決定淚水不能衡量傷悲。情緒,是內在的。外在的表現不能完全表現內心的傷痛。我的面簿沒有更換profile photo,cover photo。我不想正式宣佈一場離別,我覺得離開了,還可以活在心中。
我只是仍舊穿著黑色。從第一天起。
第五、六天
生活依舊得過。只是全國哀傷,而我,除此之外還心痛著另一段失去。
第七天
我有點無法想像一個星期前的今天,我還抱著狗在懷裡。
同一天,我也被同事邀請一起去排隊向李資政致最後的敬意。我並非不想去,只是早前決定了尊敬不一定要表現出來。但既然有伴,便去了。
雖然豔陽高照的,過程還算無風無浪。衷心佩服並感謝在場的工作人員。
可惜風浪,還是起了。起在鞠躬的時候。
我突然想起狗抱著的那束花。
我討厭別離。
還好走出國會大廈,難過被太陽照了照,還算識趣,收斂了。
第八、九天
為狗掉的淚水減少了,我開始可以因為看見其他的狗可愛的模樣而微笑了。
為李資政掉的淚,卻因為各大媒體,多了些。
第十天
我想是時候了。愛我們的人不會要我們難過太久的,對吧?
我相信離開的人去了更好的地方,他們會快樂,我們也要。
今天我穿白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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